暴雨将至的码头酒肆里,十二盏琉璃灯将马会长额角的冷汗照得纤毫毕现。
林婉踩着满地靛蓝染料踏进门槛,染着星砂粉的指甲叩响青瓷酒盏:";三年前冷宫修缮的沉水木料,掺在生丝里倒是比硫磺更难察觉。";她突然用拉丁语吟诵起账目数字,孙翻译的结巴声里,杰克手中的红宝石戒指重重砸在货单上。
";马会长可知教皇国的琉璃镜能照出硫磺结晶的棱角?";林婉将浸泡过火油的账册摔在桌面,靛蓝墨迹遇水竟浮现出三年前合卺宴的礼单。
李师爷袖口沉水木碎屑簌簌而落,二十六个檀木箱的教皇国纹章突然在烛火下扭曲成马家商会的徽记。
当林婉用泉州腔拉丁语说出";季风保险该用黄金结算";时,杰克突然大笑起身。
他腰间镶嵌蓝宝石的短剑割断马会长的玉带,三十八张查封文书如雪片飘落。
其他商会掌柜们盯着文书上熟悉的硫磺印记,纷纷将契约推向林婉手边。
马会长打翻的葡萄酒在地面蜿蜒成血泊,他临走前踩碎的琉璃盏里,残留的星砂粉正闪着与楚皓戒指相同的光。
深夜的货舱里,林婉摩挲着新签的契书,忽见玄鸟旗的磷光在铜镜中映出熟悉轨迹。
她顺着光斑翻开冷宫带出的妆奁,发现夹层里的潮汐图竟与楚皓近日批阅的漕运折子用着同样的演算符号。
海浪声中,那件带着龙涎香的外袍不知何时已披在肩头,袖口还沾着御书房特有的松烟墨。
";王爷的星砂戒指,倒是比司天监的浑天仪还灵验。";林婉头也不回地敲了敲妆奁,铜镜里映出楚皓腰间晃动的玄铁钥匙——那本该锁在王府密室的海防图,此刻正露出标注吕宋暗礁的边角。
楚皓指尖的星砂粉落在契书上,与玄鸟旗的磷光拼出半阙《鹊桥仙》。
黎明时分,二十艘蜈蚣船满载生丝驶入迷雾。
林婉望着桅杆上突然多出的避雷铜铃,耳畔传来青鳞卫与海盗缠斗的刀剑声。
她翻开染着葡萄酒渍的契书,发现每处修改痕迹都暗合楚皓批阅奏折时惯用的";惊鸿体";。
海天交界处,熟悉的玄色身影正在战船甲板上擦拭剑刃,星砂戒指映着朝阳,将三十八张作废的查封文书烧成灰蝶。
当杰克带着十艘铁甲舰返航时,林婉正用凤仙花汁在琉璃盏上勾勒新航线。
她没注意到暗处的李师爷袖中滑落的密信,更不知晓运河闸口,三十车硫磺正被换成印着玄鸟纹的檀木箱。
楚皓掌心的潮汐图突然晕开墨迹,暴雨将至的夜空里,十二盏孔明灯正沿着被烧穿的海图缺口飘向马六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