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李江和从还在冒热气的排气管旁跳下来,踉跄着冲向路边蜷缩的人影。
好在车速不快,李道只是侧躺在碎石路上。等后面五辆拖拉机突突突追上来时,铁血会的弟兄们呼啦啦围上来,带头的王三克扯着嗓门喊:“齐哥,要搭把手不?这得有百来号人呢!”
“都散开!估计是中暑了,人堆着不透气更麻烦。”
周齐挥开人群。他注意到李道嘴唇发青,这症状倒像他当年献血过量,那次他抽完800血,眼前白茫茫的站都站不稳。
等拖拉机队重新上路,地上的人才缓过劲:“就是……看啥都白花花的……”
“卖血了吧?”
周齐蹲下来,看着对方胳膊上的新鲜针眼,“一天抽六百,不要命了?”
“我原想着自己身板硬实,卖这点血算不得啥。”
李道撑着身子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哪料到这几天浑身使不上劲,连喘气都费劲。”
李强盯着父亲发青的嘴唇,嗓子眼直发堵:“爹,早知道您要遭这份罪,我宁可不上这个学。”
“瞎说!你这娃咋能有这种念头?”
李道伸手想拍儿子肩膀,胳膊却软绵绵抬不起来:
“歇两天吃几个鸡蛋就缓过来了。再说了,卖血前我灌了整海碗盐水,抽这点血伤不了根本。”
周齐把摩托车钥匙揣进兜里插话:“往后家里有难处尽管找我。等缓过劲来,带你去镇上馆子补补元气。”
“去啥馆子啊!”
李道连连摆手:“家里存着鸡蛋还有老母鸡,待会称半斤五花肉就成。那些大饭店哪是咱们吃得起的?”
直到暮色四合,李道在藤椅上瘫了快两炷香工夫,脸上才见了点血色。
周齐跨上突突作响的摩托车,一溜烟直奔来龙镇最气派的聚香楼。
雅间里王大夫父子早候着了,王邦强殷勤地给众人斟茶:“周老板山珍海味见得多,今儿给您备了几样城里稀罕物。”
说着掀开热气腾腾的砂锅盖,麻辣鲜香直冲脑门。
“该点的硬菜不能少。”
周齐把李道按在主座:“这位老哥连卖三天血,得好好补补元气。”
“当家的你卖血了?”
高桂珍手里的茶碗哐当砸在桌上,茶水溅了满桌。
“大老爷们出点血算啥?”
李道满不在乎地撕了块葱油饼:“吃顿饱饭就还阳了。”
转眼间八仙桌摆得满满当当。红亮亮的麻辣小龙虾堆成小山,银鱼羹泛着珍珠似的光泽,还有爆炒田鸡、野菌炖山鸡这些乡野美味。
王邦强特意端来盆清水,里头游着几尾活蹦乱跳的青壳虾。
“这都是二干河现捞的野货。”
他捏着虾须拎起只张牙舞爪的小龙虾:“如今城里馆子卖的虾多是池塘养的,哪有我们这河虾鲜甜?”
说着咔吧掰下肥硕的虾尾——这时候的厨子讲究,只取虾尾最嫩处入菜,哪像后来人图省事整只下锅。
“都是河里湖里现捞的野生货。”
王帮强拎起茶壶给周齐续水,滚水差点溅到桌布上:
“我弟跟着周老板挣大钱,说秋后要给老爷子盖三间亮堂瓦房呢!这小子要是在镇上,非得给您磕三个响头不可。”
圆桌对面,李江和一家四口攥着筷子不敢动,盯着红烧蹄髈直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