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用过晚膳不久,钱氏就差人来报,说薛庆修回府了。
她匆匆更衣前往西院,远远就听见三叔爽朗的笑声。
不过半年光景,这位三叔竟似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眉宇间添了几分武将的英气,看上去威风凛凛。
薛绥忽然有些明白,当年雪姬为何会对薛庆治一见倾心——
薛家人的血脉里,原就藏着一副好骨相。
“三叔。”她盈盈一拜。
“快起快起,莫要多礼。”薛庆修摘下雁翎刀,哐当一声搁在案上,大马金刀地坐在交椅上,很是有几分军中男儿的豪爽。
“我刚从军营回来,还没顾上吃饭。将就垫巴几口,你也坐下说说话。”
钱氏在旁布菜,唇角抿着温柔地笑,两个孩子绕着饭桌追逐着玩闹,烛影摇红中,一家四口和乐融融。
薛绥看得有些出神,直到钱氏红着脸轻咳。
“六姑娘还在这儿呢,你个做长辈的,吃相也不收敛一些。”
薛庆修哈哈大笑,接过钱氏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目光炯炯地望着薛绥。
“说吧,六丫头,找三叔何事?”
薛绥略一沉吟:“侄女确有一事。只是……”
她眼风扫过嬉闹的孩童,薛庆修会意,立即让钱氏带着十姑娘和薛驿带出去。
待房门扉合拢,这位新晋武将才收了笑意,正色道:“有事尽管开口,不用为难。天塌下来,有三叔为你撑着。”
薛绥微微侧身,似笑非笑地问:
“三叔在翊武将军麾下,可常往城南的神臂营走动……”
“六丫头真是耳聪目明。”薛庆修爆发出一阵低笑,“不瞒你说,将军器重我,神臂营的差事常派我去办。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薛绥笑道:“听人说,近日西市有一群西兹贩子,专偷朝廷辎重,又私藏兵器,在城南驿站劫杀了一个官员,可有此事?”
薛庆修神色凛然地点点头,“确有不少西兹死士在上京城里兴风作浪,伺机斩首皇室宗亲和朝廷命官,近日已有两位官员遇害,皆与西兹死士有关……”
顿了顿,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薛绥。
“其实将军令我筹粮,是为让人暗中查访……上月前兵部去神臂营核验器械,负责接待的陈千总暴毙,死状极为蹊跷,将军以为个中另有隐情……”
窗棂忽然被夜风撞得轻响,惊起寒鸦阵阵。
秋虫在石缝间低鸣,衬得夜色愈发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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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拂晓,薛绥让府里备了马车,便带着两个丫头和锦书出发去普济寺。
刚转过朱雀街角,便听见一阵马蹄声自远处传来。青石板路上,一队玄甲禁军策马而来。
当先那人骑着乌骓马,披风猎猎。
正是多日未见的李肇。
薛绥掀帘的手堪堪停在半空,恰与他冷冽目光相撞。
李肇眉尾上扬,“平安夫人这是要出城?”
薛绥行礼,“回太子殿下的话,臣妇要去普济寺。”
李肇勒马驻足,腰间蹀躞带上的墨玉在日光下泛着幽光,“可是要为皇兄祈愿?”
多日不见,他清减不少,眼下泛着青影,唇色略带苍白,唯有眼底那抹灼热的光,好似有滚烫的气息,穿过晨雾直直地撞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