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大汉突然抬手,指向前方交错而行的两条长河。在他动作的刹那,两条长河竟同时泛起异样的波纹。
“人力终有穷,天道终有尽。万年前,我甘冒大不韪,瞒天过海,从这两条长河中各截一条水道,强行融合在一起,想要为这方天地衍出一线生机,”他声音沙哑,语气平静,“最终还是功亏一篑,自己也成了这般模样。”
道士不由谓叹一声,而中年美妇眼中却泛起了一丝泪光。
“如今,我已经油尽灯枯,终究会湮没于这两条长河之中。”大汉说得轻描淡写,似乎这只是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时也,命也,运也!”
他眼眸中射出一道精光,两条长河也为之一荡。灰色氤氲中浮现万千破碎的时光镜像,血色波涛里传出无数生灵的呓语。
“我想要最后搏一次,给那些家伙送去一个意外!”大汉咧嘴一笑,“那小子当初虽然功败垂成,也算创造了一方小世界,还让一条小蛇为其守护万年。”
他粗糙的手指划过虚空,在两条长河之间留下一道金色轨迹,“当命运血河完全融入时间洪流,过往种种都将烟消云散。而未来也将成为定数,不过是他人掌心中的玩偶罢了。”
“大哥!”中年美妇第一次开口,“我们早已超脱命运束缚,不受这血河钳制,大不了去那虚空之外,终有一方可以存活之地。何必与其鱼死网破?”
大汉缓缓转头,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柔光,“可我,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灰色长河上空突然闪现出点点浮光掠影,那是一位白袍老者正在演绎天地人合于一体的奇幻景象。
大汉不由垂下头来,似乎不愿再看,“师尊当年舍身化道,重新演化这方天地,再以无上伟力一气化三清,这才有了我等三人。可这天下……”
美妇冷哼一声:“这天底下家伙不过是些贪得无厌的貔貅,万年来除了掠夺,可曾为这天地回馈过分毫?”
大汉指着长河中一个微弱的光点,“过去不说,这万年来,除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再无人能开辟一方天地,可惜,那方还是太小了。”
道士叹息一声,“气运流转,盛极而衰。若再无人能够拥有创造之力,这一方天地终究会是强弩之末。那些家伙早已虎视眈眈,不惜各种手段,想要将师尊化道之地吞噬炼化,为此不惜与血河之主沆瀣一气。”
“哼,我就不信,我们三人联手还不能将那帮家伙赶出去?”美妇厉声喝道。她周身突然燃起幽蓝色的火焰,映照着眼中滔天的杀意。
大汉苦笑着摇头,“三妹,赶走他们容易。但这方天地……”他随手招来一片枯叶,落于掌心后瞬间化作飞灰,“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他转头对那道士笑道,“上次你带来长河的那个小娃,与当年的小家伙很有渊源,说不定就是破局之子。但我的时间不多了,只能强行扰乱一切天机,以免重蹈万年前的覆辙。”
美妇瞪了道士一眼,“这事可没听你提过?”她手指微掐,不由怒目而视,斥道,“那小子明明是我这一系的传人,你为何无端插手?”
道士没有理她,眼神凝重,“我本想让其顺势而为,没想到道兄却准备孤注一掷。若他能在秘藏中成功,说不定就能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与那天兴之地两相呼应,便如棋局中的“两眼”,虽无法定胜负,至少能争得一线生机。”
大汉点点头,“我就是想留下这个火种,届时我化道其中,未来就会重新出现变数。”
他指向血色长河,河面浮现出无数狰狞面孔,“到那时,也让那位尝尝作茧自缚的滋味。”
美妇峨眉一扬,“既如此,我便去会会那个老东西,让其无暇他顾。”
道士也用力握了握拳,“道兄,我会去虚空守着,倒要看看哪些不长眼的敢来插手。”
大汉豪迈大笑,“我这斧头,也寂寞了太久,就看谁愿来触这个霉头了,哈哈!”
道士和美妇对大汉一稽首,化作点点光影,消散不见。
断崖重归寂静,唯剩两条亘古长河依旧奔流。
一曰时间,一曰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