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随我来。”
只这四个字,却让申屠灼如遭雷击,如一根树桩子般愣在当场。
原因无他,他识得这个声音。这个时常入梦叮嘱他照顾好阿母和寡嫂,让他代替自己重振申屠府荣光的声音。
——阿兄的声音。
——
两人离开小院,来到城郊溪水边。
从这里可以远远看到谭怀柯和沛儿所在的医馆,除了拿药服药以外,扶风还要给谭怀柯施针清毒,确保不留后患。
来到僻静处,申屠灼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震动,带着一丝希冀和更多的难以置信,试探着问他:“你……你是……”
面具客蹲下身来,撕下脸上粘黏的树胶,用溪水洗去剩余的伪装,逐渐露出一张疤痕遍布的面容。他没再隐藏,一双眼沉静地望向申屠灼。
纵然那是张被烈火肆虐过的脸,依旧无碍于申屠灼认出他来。
那是他自幼崇敬的兄长啊。
申屠灼的眼眶瞬间通红,喉头哽着难以名状的情绪。阿兄面容被焚毁,可见当时战况之惨烈,此刻能安然现身,不知经历了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磨难。
“我就知道,那些杂碎怎配取你性命!”
他曾荒唐地在兄长的棺材里躺过三个时辰,只为陪伴在他的长戟旁,感知他死前最后的气息。他曾无数次地想着,自己能否像兄长那样坚如磐石,一肩挑起申屠家的重担。他也曾茫然无措,自己该如何为兄长报仇雪恨,哪怕以身入局也在所不惜。
可如今,活生生的申屠衡就立于眼前,巨大的喜悦和困惑涌入他的胸腔,令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阿、阿兄,你既活着……为何连我都瞒你可知阿母为你伤心欲绝,你可知我……罢了,你定是有你的苦衷,如今你我相认……”
申屠衡摇了摇头,说道:“申屠衡已经死了,我已无法回头,阿母亦无需知道我还活着,否则哪天我再入险境,还要连累她为我担忧。”
“可是阿兄,家里需要你,单凭我一个人……”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甚至比我还要好。我本不打算与你相认,可你总是防备着我,不能全然信任,倒也是件麻烦事。”申屠衡道,“小灼,就按照你所想的那样去做,察举之后若要授官,我也会暗中助你。”
“阿兄,你重投了太子麾下”
少年时,如同他与三皇子一样,申屠衡与太子也有同窗之谊,而且太子对他颇为赏识,自然而然地,申屠家的两个小子就被归为了东宫麾下,相约为将为臣。
他和阿兄自幼文武兼修,阿兄招式大开大合,对兵法尤有心得,被太子誉为将才。而他总不肯稳扎稳大地学,机敏有余韧性却不足,便被太子誉为偏才。当时他心有不服,问太子是不是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如兄长,太子却道,他的才华放不得战场,却可放得朝堂。
当时他太过年幼,并不能明白其中深意。
直到后来阿翁被朝中众臣屡屡针对,他才恍然领悟太子希望自己成为怎样的臣子。
而且他最后在太学的那段时日,除了被逼着加紧修习各种胡族语言,武技师父教他的所有招式,都是兼具隐匿和敏捷的杀招。
若阿兄要做沙场上的将领,他便要做游走于乱局中的刺客。
这边是太子当时对他们的期望。
时隔多年,物是人非,不曾想阿兄竟迂回而来,回到了太子眼皮底下。
——
下章:也……不要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