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铜锈味在临淄城门广场翻涌,十二座青铜熔炉吞吐着火舌,将雾气灼成淡金色薄纱。嬴政玄色王袍上的十二章纹在火光中游动,蛟龙纹攀附的广袖扫过鼎耳残片时,带起细微的铜屑——那铜绿沉淀的纹路,与三年前邯郸地窖里阿房冻裂的指尖血痕如出一辙。
\"王上请看!\"墨家匠人突然高喝,手中三尺铜尺重重敲击熔炉外壁。齐国太祝的玉笏应声落地,藏在笏板夹层的七根银针在青石板上弹跳着,被王贲的铜殳\"叮叮叮\"钉入砖缝。最末一根毒针擦着嬴政的蟠螭纹玉带钩掠过,针尖淬着的孔雀纹铅液在火光中泛出妖异的蓝光。
嬴政的指尖划过鼎耳饕餮纹,冰凉的触感让他喉结微动:\"云梦泽的铜绿...\"他突然冷笑,鹿卢剑出鞘三寸的寒光扫过前排贵族冠冕,\"半月前沉鼎,三日前盗鼎,尔等当黑冰台的铜网是渔家篾席么?\"话音未落,最后一排的齐国老贵族踉跄后退,腰间玉带扣裂开细缝,露出半截蛇形铜钥——那钥匙开启邯郸地窖铁锁时沾染的阿房血锈,此刻正在熔炉热浪中泛起暗红。
阿房蜷缩在草堆里,木簪在土墙刻下的蝌蚪文与眼前鼎纹重叠。她发间的磁石耳坠曾吸附过同样的铜屑,而今正在赵清漪的妆奁里泛着幽光。少女临死前用血在麻布上勾勒的符号,此刻正在青铜上灼灼生辉。
熔炉突然发出龙吟般的轰鸣,墨家匠人猛地扯动三股绞丝铜链。十二道风门洞开的刹那,萤石粉末在烈焰中炸开万千星芒,将嬴政的冕旒映成流动的星河。前排贵族宽袖中传来玉珠相撞的脆响——那鼎耳分明嵌着赵清漪大婚时坠落的磁石耳坠,三个月前沉入云梦泽的周室重器,此刻正渗出楚宫特制的孔雀纹铅液。
\"取冰鉴!\"嬴政的指甲掐入掌心。两名墨家弟子抬着青铜冰鉴疾步上前,鉴面凝结的霜花在热浪中蒸腾成雾。当冒着寒气的冰鉴贴上熔炉外壁,沸腾的铜液突然凝出祭文缺角的\"极\"字。嬴政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最后一笔的顿挫,分明与阿房绝笔信上未写完的\"房\"字如出一辙。
三年前邯郸小巷,阿房回眸时木簪划过土墙。此刻那道刻痕正在青铜上灼灼生辉,与鼎身裂纹延伸的方向完全一致。少女临死前用血在麻布上勾勒的符号,此刻正在青铜上灼灼生辉。
太祝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指抓向熔炉。王贲的铜殳横扫膝窝,老人怀中的玉琮滚落在地,楚文\"政巡西极\"四字在火光中妖异非常。\"昆仑的雪是烫的,王上...\"雪姬的声音仿佛在耳畔响起,她昨夜挑在匕首尖的燕国调兵符,此刻正与玉琮裂痕严丝合缝。
鼎耳残片轰然炸裂,飞溅的铜汁在空中凝成西域三十六国星图。嬴政的玄色王袍被映成暗金,冕旒玉珠相互撞击发出细碎清响。他忽然想起赵清漪大婚那日坠落的磁石耳坠——此刻星图缺角处的新月形,正是那耳坠在云梦泽底吸附周鼎时留下的印记。